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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客老李---老李系列之四

2016-06-13 18:46 娄底新闻网 付展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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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你留,两个秋。——正冈子规

因为要坐高铁,老李终于舍得把他那到期半年多的身份证换了。

在大厅里,柜台前,交回旧身份证时,老李很不舍,拿着旧身份证摩挲了好久。身份证上面印着十年前那个稚气而又明媚的小李,跟现在满脸沧桑又加之赶了两个小时县际班车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老李判若两人。那依恋不舍的样子,简直像《九州·缥缈录》里描绘的那个拿着画卷拄着长枪在屋檐下的雪地里坐了一夜的羽烈王——孤独落寞,犹自回忆。

大理石桌面后的小妹看起来可没这么多细腻心思,大声道:“别墨迹了,赶紧把身份证拿过来啊。”

老李叹了声气,把身份证递了过去:“唉,也罢。你去我留,两个秋。”

仿佛是对了什么暗号一般,小妹闻言挑眉间,眼神犹如解封的石像般,光芒从眼眸中迸发而出。旋而低眉,神色间满是温柔,在柜台那边轻声说道:“人世间,流浪人归,亦若回流川。”

这一言一和后,我眼巴巴地望着老李交了二十块钱给小妹换了个身份证,两人竟是再也没有什么出奇言语了。在旁边满是期待继续发生点什么的我,简直大失所望。

待到出门来,我问老李:“刚才你跟那小妹都叨唠了些啥吖?看起来挺韵味的啊。”

老李淡然:“想一想,现在我身边跟我超过十年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一个身份证了。这十年多的情感,骤别间,心里头多少有些落寞和不舍吧。我说的‘你去我留,两个秋’是化用歌人正冈子规的俳句‘我留你去,两个秋’,一时觉得贴切,便念了一句。那小妹估计也爱俳句,她可能以为我是久游在外的旅人,便用‘人世间,流浪人归,亦若回流川’安慰我,让我不要太在意,因为离别本就是常态。”

老李看我一脸“你他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还会用这一手撩妹”的表情,神色有些不自然:“你别瞪了,我李某人年轻时也算洪山街上排得上号的文艺青年了。只是后来长大了一些,戒了。”

老李又看我“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的表情,尴尬一笑:“谁都有个不知愁滋味、要将栏杆拍遍的年龄。只是岁月悠悠,后来发现文艺只是生活的调味剂。犹如水煮鱼上面摆的那几根香菜,没有了水煮鱼,香菜一点意义也没有。”言说间,老李难得地在明媚的阳光下羞涩起来。

停顿了一下,老李快步向前:“快点,送我到双峰北站,我还要买个高铁票去长沙。”

在车上我问老李:“去长沙干嘛呢?培训啊?”

老李按下车窗,将烟灰弹向窗外:“不是。同学聚会而已,好久不见了。转眼一毕业就是6年了。”

老李深深一口,缓缓吐出烟圈,开启了叙事模式:“话说那年夏天,一群略微脱离了稚嫩青涩又富有朝气的青年,各自怀着美好的愿景,奔向各自憧憬中的美好前程。告别晚会时,院长用一句西格里夫·萨松的诗给我们送别,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句‘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呵呵,中文译作‘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一群人大都奔向了北、上、广,犹如猛虎出柙般都觉得自己一定能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后来,后来其实也才过了一年,大家再联系的时候,却多已回到家乡,有进农发行的、邮储的、农行的,多半是支农涉农金融机构。”

老李说到这嘿嘿一笑,“说起来还是进信用社的最多。”

“初上班时,在那周而复始的繁琐工作中,我们都以为大家心中的老虎都已经死了,蔷薇也谢了。我甚至觉得其实那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并不是祝福语而是祭奠语。”

“可是等又过了两年,静下心来回头看,才发现,那老虎并没有死而是安安静静地挥锄在心底种满了玫瑰。我们这群人从青山绿水间走出来,然后如宿命般走回去。”老李笑了起来,“是使命在召唤吖。”

老李闭上眼轻轻唱着:“在那不遥远的地方,埋着你的梦想,散发着微笑的光芒,那是属于你的土壤...”

快到高铁站了。羽烈王的孤独与落寞是因为如西门也静所说的‘南淮是不是那个南淮都无所谓,可和你偷花跳板打枣子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老李不一样,老李要去会那些和他‘偷花跳板打枣子的人’。

我喊醒老李:“老李,快起来,双峰北站到了。”

老李揉着惺忪的睡眼:“这么快就到了啊。”

我催促着:“废话,快去买票赶车吧。”

老李下车后站在台阶上目送着我倒完车,正要转身进站,我喊住了他:“老李!”

老李:“啊?”

我:“我有时候真的羡慕你,能在心中养老虎、种玫瑰,拥有如此可供说道的人生故事...”

老李:“嘿嘿,也就一般吧。”

油门踩下,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我说完了下半句:“不像我,一个帅字就贯穿一生。”(编辑/邓向群)

责任编辑:吴娜君